隨意挑出10年前的一天來問美國人,這一天你在做什么?幾乎沒人能給出準確答案。但如果這一天是10年前的9月11日,幾乎每個美國人都能記得自己在做什么。在這一天參與五角大樓救援工作的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縣消防隊員格雷格·卡爾說,這幾乎已成為這一代美國人的集體記憶。但對有些人而言,這一天的記憶卻尤其慘痛,因為世界從此改變。
這一天,世界改變
退休飛行員湯姆·海登貝格記得很清楚,10年前的9月11日早晨6時35分,他在家中接到妻子米歇爾打來的電話,提醒他給小兒子托馬斯做午餐帶去學校。
“這就是米歇爾,一個好母親、好妻子,”海登貝格說。
米歇爾是美國航空公司的空乘人員。當天,她值乘從華盛頓杜勒斯機場飛往洛杉磯的77次航班。海登貝格說,由于夫妻倆都在航空業工作,因此兩人調好了班次,好有人在家照看孩子。起飛前,米歇爾給丈夫打來了這個電話。
3個小時后,和全世界所有人一樣,海登貝格從電視里看到了撞入五角大樓的飛機。最初的報道說,這架飛機從波士頓飛往洛杉磯。海登貝格當時想,米歇爾沒事。
但隨后他通過電話得知,美國航空公司77次航班就是撞入五角大樓的遭劫持飛機。這架波音757型客機當天早上8時20分起飛后不到35分鐘即遭到5名恐怖分子劫持,掉頭飛向華盛頓。9時37分46秒,飛機以853公里的時速撞入華盛頓市郊阿靈頓縣五角大樓西側,機上53名乘客、6名機組人員和5名劫機者全部死亡。五角大樓內共有125人死亡。最年輕的遇難者年僅3歲。
“一瞬間,我就成了單親父親。我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就沒了,”海登貝格情緒激動起來,“你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的伙伴、愛人、最好的朋友,你永遠回不去了!”
與海登貝格有類似經歷的還有住在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市郊的約翰·韋斯利。
“這就是她,”在巴爾的摩市郊的家中,現年62歲的韋斯利指著相片中從眾人背后探出來的半個腦袋。這位有著開朗笑容的女性是韋斯利曾經的未婚妻莎拉·克拉克。她在華盛頓教小學六年級的地理和數學。照完這張合照后,克拉克和相片中的師生們一道登機前往洛杉磯,參加一個生態研討會。
但不到兩小時后,他們乘坐的美國航空公司77次航班撞入五角大樓。那天距離韋斯利和克拉克預定的婚禮日期只有不到4個月。
那天后,生活繼續
海登貝格在2001年10月的第一個星期執行了米歇爾遇難后首個飛行任務。那次任務“讓人心緒煩亂,艱難無比”,“但這是我的工作”,他說。
海登貝格說,從華盛頓附近的里根機場起飛后,只要向北飛,看到的第一個建筑就是五角大樓。
“每一天,每一次我向北飛,我都會想起米歇爾。”
與海登貝格相比,身兼音樂人、作家、政府部門發言人數職的韋斯利更快地回到了工作崗位上。“‘9·11’后第二天我就去上了4小時班,”他說。
韋斯利說,恐怖襲擊后,自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全美國所有在電視機前看到這場悲劇的孩子們知道,情況并未失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這其中的關鍵,就是讓生活盡快回到正軌上。
海登貝格說,襲擊發生時,他和米歇爾的女兒愛麗絲已經上大學了,但小兒子托馬斯只有14歲。他說,自己不斷告訴孩子們,媽媽是個一點都不自私的人,她總是為別人著想。
“我那時這樣告訴他們,現在也還是這樣說,做個像媽媽那樣的人,幫助別人,多做好事,不要總是在肩上扛著陰影,”海登貝格說,讓一家人失去妻子、母親的襲擊固然慘痛,但生活還要繼續。
失去親人的人們都會用自己的方式紀念逝者。海登貝格在孩子身上找到慰藉,韋斯利則把他和克拉克一起居住的房子外墻刷成了恬淡輕快的瓦藍色。
“這是莎拉最喜歡的顏色,她一直想把房子涂成這樣。”韋斯利在克拉克遇難后一直住在他們原來一起居住的這所房子里,他說自己在這房子里住得很舒服,十年過去,除了外墻,其他東西幾乎沒動,只是客廳多了一臺電子琴。
韋斯利說,他和克拉克二十多年前因音樂結緣,之前一直是克拉克彈奏,他演唱。在克拉克遇難后,韋斯利開始自彈自唱,從音樂中尋找慰藉,去年還出版了音樂專輯。
促反思,消泯仇恨
在傳統思維里,男性是家庭的守護者,有責任保護妻兒。但面對恐怖襲擊,海登貝格和韋斯利都沒有機會去保護自己最愛的人,對“9·11”襲擊之后開展的反恐戰爭,他們都有著矛盾、復雜的心情。
“只要能保護我的孩子們,我拼了命也心甘情愿,”海登貝格說,“但以暴易暴、尋求復仇有用嗎?這明顯行不通。看看中東,那里的惡性循環已經很多年了,而且還會繼續下去。”
韋斯利說,他并不認為戰爭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不論打死多少個本·拉丹,世界上還是有太多人因無知或偏見,對與自己不同的人群懷有敵意甚至仇恨。
“這聽起來可能有點像陳詞濫調,但暴力只會招致暴力,仇恨只會招致仇恨,”海登貝格說,“只要你心中有仇恨,你就不可能和別人和平共處。但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只有共存。仇恨不是答案。”
為了推動反思,海登貝格和韋斯利在“9·11”襲擊之后都參與了不少社會活動。海登貝格是最活躍的“9·11”遇難者家屬之一,而韋斯利則通過寫作向美國社會介紹阿拉伯文化與阿拉伯裔美國人的生活形態。
韋斯利參與寫作了2008年出版的《阿拉伯裔美國人手冊》一書。他說,自己一開始并不確定要參與寫作,但莎拉生前鼓勵他——“這本書可以幫助大家消除成見,這很重要”,于是他才答應了約稿,并在莎拉去世后繼續投身這本書的寫作。
后記:2001年那個讓許多人的世界從此改變的時刻已過去10年,談起10年的變化,海登貝格說:“時間帶不回我失去的東西,只是痛苦變得更容易忍受。內心里,那個空洞還在,仍然一模一樣。但生活還要繼續,我們必須生存下去,繼續前行。”
韋斯利則說,“讓你遇見的人在離開你的時候變得更好”是他的生活準則,也是他對所有遭遇不幸者的寄語,更是逝去未婚妻給他留下的最大財富。“9·11”10年之后,逝者仍然被愛他們的人所銘記,為生者帶來希望,讓他們勇敢前行。
(來源:新華網 編輯:梁杉)